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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见合集

Emily-San Fermin


  04 凝眸

  >>“你一笑,山雾都变薄。”


  礼拜三阿不思特意提早下班,到宠物店去找阿不福思一起回家吃晚饭,他们兄弟间虽然有些介隙,但艾琳娜与阿不福思亲近,阿不思便配合着与他兄友弟恭。

  

  好事情是傍晚时分雨停了,阿不思并不是讨厌雨,只是自从十四年前但凡下雨他就提心吊胆很难集中精力,这场雨从昨夜一直下到午后,令气温也降低许多。

  

  阿不福思的小店生意很好,城里的阔太太们喜欢带着宠物狗到这里来洗澡除虫打理毛发,后来店面扩大了一些,窗边摆了白竹藤的小桌又供了茶水饼干,倒成了太太小姐们聊天交朋友的场合。阿不思很少到店里来,他厌烦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这里混杂的味道。

  

  如果能选择的话,他宁愿今天也没有来。

  

  阿不思推门进去时一眼就阿不福思脸上蒙着帕子正在给怀里的蝴蝶犬剪耳朵毛,他头顶琉璃串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引得店里的几位女士都回头来看他,吧台边立着一个瘦高影子正在煮咖啡,头上金发烫成温柔的波浪,她也听到声音,正意味深长地透过发丝边缘向门边望。

  

  阿不思的心直接被拎到了耳朵根,他望着那女孩精致柔媚的脸,她换了一副打扮,穿着平凡人家的棉布长裙,只是身材的确太好,一条损了边的皮带束着蚂蚁般的细腰,就连这样廉价的布料都显得漂亮大方。

  

  她冲着阿不思柔柔一笑。而阿不福思抬头看了一眼哥哥,也明白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手上动作加快含混地说:“等我一下。”

  

  阿不思气得脑子发蒙,着实觉得自己弟弟蠢得不可理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不好发作,只能一掀大衣在一张空桌边坐下。

  

  奎妮帮他倒了一杯茶,指甲上原本涂着的颜色也洗掉了,看上去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完全不像在格雷斯时令人脊骨发冷的样子。

  

  阿不思坐如针毡,完全忽略对面两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小姐正暗含期待地望着自己,他端起茶杯又觉得胃里一团浊气哽着喉管,恨不能站起来就离开。

  

  格林德沃故意安插了他身边的人在阿不福思的店里,这么简单的前因后果他再迟钝也能捋清楚,她显然是来监视自己的,不管这监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

  

  他在害怕自己出卖他吗。阿不思推测。但这简直可笑极了,上帝作证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出卖他的余地,他知道什么特殊的情报吗,并不,他对盖勒特·格林德沃的了解还不如一个每天看报纸的路人!

  

  阿不思越想越气愤,气愤中还有许多恐惧。艾琳娜就要回来,他自己并不惧怕什么,但唯独不想让这些的阴霾沾染到女儿。

  

  那日他看过报纸后便专程去找了忒修斯,他想着无论如何要让忒修斯知道文达的存在,这能让他的良心稍微安宁一些,但到了警察局却根本没见到忒修斯,只有上次与他同行的那个名叫蒂娜的女警官出来见他,她听到阿不思提及伦敦桥的枪击案,摊开手说那个案子已了结了。

  

  阿不思愕然。

  

  “是下城区的黑帮做的,我们去搜查的时候在一个小帮派的仓库里查缴了几只枪,弹道都对得上。”蒂娜无奈地看了阿不思一眼,“人也认了。”

  

  阿不思知道这世界复杂,但复杂至此还是让他惊讶。

  

  思忖间阿不福思已经做好了工作,放下剪刀摘掉手帕又换了外套,阿不思也顺势站起来,又听到弟弟说:“奎妮,我先走了。”

  

  阿不思越过阿不福思肩膀又望了奎妮一眼,后者满含笑意地与他对视。阿不思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过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她隐瞒身份到这里来,竟然连一个假名都不屑用,那些人何等胆大何等张狂,他们做了那么多错事,但行走世间的样子比普通人还要坦然!

  

  阿不福思出门就看到哥哥已经大跨步走出去老远,他看上去心情很差,顶着风埋头往前走,脖子缩在衣领里。

  

  兄弟俩一路无言,但还是默契地去了肉食店蔬菜店还有水果店,阿不思不会煮饭但刀工很好,两个人配合着煮了炖菜又煎了小羊排,正要烤蛋糕的时候艾琳娜回来了。

  

  女孩肉眼可见地又长高了一些,红发飞扬笑意盈盈,一双细直的小腿裹在皮靴里,阿不思私心觉得她站在门边的样子比剧场里的电影明星都好看,况且她的确是好看,一双宝石样的蓝眼睛望得人心都融化,阿不福思率先张开手臂来,艾琳娜便扔下箱子与他抱了满怀。

  

  阿不思不由得嫉妒,艾琳娜亲近阿不福思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才是个可有可无的叔伯,但艾琳娜已经觉察到他神色低落,便放开阿不福思也来抱他的腰,阿不思望着她的脸,几日来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晚餐丰盛非常,三个人都吃得开怀,阿不思多喝了一杯威士忌以压抑近来烦乱的心思,但因此饭后又觉得酒精上头有些燥热,便趁着艾琳娜洗澡自己爬到了阁楼的窗子外面。

  

  深秋的夜风很冷,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阁楼的梯子响了一声。

  

  “爹地?”艾琳娜站窗子里望他,羊羔般洁白细腻的少女身体藏在浴袍里,潮湿的红发像海藻般披散,她知道阿不思喜欢屋顶,见他不在卧室,便上来找他。

  

  阿不思向旁挪了挪屁股,示意女儿坐在他旁边,父女俩并肩坐着,沉默地望着无星无月暗色的天空。

  

  “你遇到什么事儿吗。”静谧中女孩问。

  

  阿不思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摇头:“没有。”

  

  艾琳娜低头把玩着浴袍上的一截带子,她小腿光裸在外,膝盖骨笔直光滑,于暗处隐隐发光,阿不思余光瞥见,帮她拉扯了一下裙角。

  

  “上次我说过的那件事……”艾琳娜感觉到父亲指尖微凉,她心里一动,试探着开口,“我的意愿没有改变。”

  

  阿不思沉默地望着她,艾琳娜上次放假回家时曾试探过阿不思是否有再婚的打算,阿不思彼时并没有直接回应,只是含糊其辞地转移了话题,他本以为艾琳娜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她的态度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坚决。

  

  “这种事要顺其自然,”他摸了摸女儿垂坠在耳边的头发,“我现在没有打算。”

  

  艾琳娜用自己的脸庞亲昵地蹭了蹭父亲的手心,阿不思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像朵百合花似的,有少女自带的芬芳。

  

  “你爱她吗?”女孩突然问。

  

  阿不思不敢与她对视,他知道艾琳娜指的是谁,是他编纂出来的早逝的妻子,艾琳娜未曾见过那个实际并不存在的女人,甚至不知道她的样貌。

  

  “当然。”阿不思吐出一个不算撒谎的回答。

  

  “我觉得你不爱任何人。”艾琳娜从小就深沉寡言,阿不思知道她极聪明,但这个时候他倒宁愿她像常人家只会买漂亮裙子的女孩一样天真娇憨。

  

  阿不思转过身来,两只手都捧着她的脸蛋,极认真地说:“爹地爱你。”

  

  “我指的不是这种爱。”艾琳娜小幅度摇头,阿不思把手垂下去了。

  

  他很难与十四岁的女儿谈论这个字眼,因为他本身就惧怕它,这个字带给他的伤害远大于欢欣,他不想提。

  

  夜风从两人之间吹拂过去,艾琳娜把脸支在膝盖中间用头发挡着面孔,而阿不思扶了扶眼镜,用有些缥缈的声音说:“我爱他,不爱他就不会有你,宝贝儿。”他极轻地叹气,“你只要记得这点就好了。”

  

  艾琳娜抬头望着他,蓝眼睛里终于又有了神采。

  

  阿不思笑了笑,探身在她眉心一吻。与此同时一滴冰冷的水落在他鼻梁上,雨又下起来了。

  

  艾琳娜猛地抬起手来遮在额前,她爬起来利落地钻回窗子里,阿不思拉着她的胳膊扶她爬下梯子,嘱咐道:“你回去睡吧。”

  

  女孩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爹地你也早睡。”

  

  阿不思望着她洁白无瑕的面孔,点头:“晚安。”

  

  “晚安。”艾琳娜与他飞吻,提着浴袍的裙摆下楼去了。

  

  阿不思看着她火红的发梢在墙角消失,这才又转回头来,雨点密集了一些,噼里啪啦地跌落在瓦片上,他并不是想淋雨,只是不愿回去睡觉。

  

  在细雨中又坐了片刻,他听到身后某片碎瓦响了一声,起初以为是哪里飞来的野鸟,但雨夜应是没有鸟的,他便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屋顶的另一边蹲坐着一个人影,他身材高大带着宽檐帽,肩头披着风衣半倚在墙垛上,莹莹路灯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再加上那只白金色的瞳孔,猛然望去如同鬼魅。

  

  “你总是喜欢爬高处。”那人轻声说。

  

  “爱爬高处的是你。”阿不思平静地反驳,当年在戈德里克山谷时那个少年便总是喜欢坐在树顶,或是屋脊和谷仓的圆盖,那时候他心里爱恋对方,只觉得那少年面孔高洁姿态孤傲,坐在树顶衣袂翻飞的样子如同即将振翅的白鸟,但如今才明白他只是自负只是狂妄,所以喜欢俯瞰这世间,喜欢俯瞰这世间他可以随意摧毁的人们。

  

  包括自己。

  

  他的话语令盖勒特似乎感到不适,他换了个姿势,将一双长腿交叠起来,阿不思这才看到他臂弯里抱着根纯黑的手杖,像日本武士的长刀一样横在膝头。

  

  “这些年你还是跟你弟弟住在一起?”他问道,语气并不那么轻松。

  

  阿不思并不想与他对话,于是不否认也不回答。

  

  “你妻子不在身边?”他又问。

  

  阿不思叹气:“这与你无关,格林德沃先生。”

  

  生疏的称呼让盖勒特左眼颤抖般猛然一眯:“那你的女儿呢?”他声音拔高了些,“艾琳娜·邓布利多,马上就要十四岁了是吗?冬天生的女孩——”

  

  阿不思一听便知道他私下调查了自己和艾琳娜,平息的酒气又翻滚上涌,手一撑地猛地站了起来:“你离她远点。”

  

  “我离她远点?”盖勒特怒极反笑,他也站了起来,只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所以做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艰难,但他不愿在阿不思面前示弱,咬着牙将身体倚靠在手杖上,而阿不思望着他,上一次在格雷斯他见到盖勒特的时候对方一直躺在床上,只是看得出身材高大四肢修长,但如今当他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却恍惚,当年十六岁的少年有这么高?他那时也是这样仰视他的吗?

  

  但盖勒特不知道他内心波澜,只是自顾自急赤白脸地追问:“她今年就满十四岁,可我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你自己是顶有名的医生,这些事让我来说就可笑了吧?她就算再是个早产儿,她就算只怀了八个月,倒推回那时,我怕是还没有走吧?”

  

  夜色太暗了,细雨和雾气又朦胧着视线,所以盖勒特没能看清自己没说出一个字阿不思的面孔就愈冷几分,直到最后他说出“走”这个字眼来,它真正直接而残忍地刺激到了对方。

  

  他闭了闭眼睛:“你没有资格过问,格林德沃。”

  

  “我没有资格?”盖勒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他又向阿不思走近了一步,愤怒而滚热的气息喷吐在他脸上,“那时候说爱我的人不是你吗?你一边说爱我一边去操别的女人?我——”

  

  一个掌掴落在了他脸上,正巧是受了伤的那一边。英格兰绅士一点情面未留,他开颅凿骨手劲比起拿枪的盖勒特也只大不小,一巴掌下去打得盖勒特眼前发白。

  

  他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他倒不是没有挨过打,但大多是真刀实枪的对抗肉搏,而不是让他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兜头被抽一个响亮的耳光,而打他的人还是他曾认为这世界上最温柔最不会对自己动手的那个。

  

  阿不思冷冷看着他,年长的气势让他面对这样传说中的危险人物却仍高傲从容,镜片后的蓝眼睛像埋了两座冰山,盖勒特原本以为他转身要走,却不曾想他反而又迈上半步,伸手在他脸颊的刀伤上狠狠拧了一把。

  

  盖勒特痛的大叫,实话说比起头顶致命的枪伤他更在意脸上这条伤疤能否痊愈,他从来知道自己英俊,这面孔给他带来了无数便利,也包括十五年前他仅凭一张脸,就能让呆板严肃的英格兰少年望着他说出“你一笑,山雾都变薄”这样的话来。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盖勒特·格林德沃。”阿不思说,他扭身向后单手抓阁楼的窗子,恶狠狠地低声威胁,“你胆敢再出现在我眼前,我就会让你知道一个医生如果想杀人有多容易。”

  

  盖勒特说不出话来,他一只手捂着脸上的纱布,鼻端已经嗅到被雨水殷开的血腥气,他知道自己脸上的伤口崩裂了,与此同时后脑没有头发的那部分也突然剧痛,但更让他恐惧的是阿不思推开了那扇窗,他一条腿已经跨过了窗棂,转回去的半张侧脸没有表情。

  

  没有表情。

  

  他连落在自己身上的憎恶与鄙夷都收回了。

  

  盖勒特眼前发昏,他的身体不听使唤,每一寸肌肉都在跳痛,雨点落在脸上每一滴都是冰冷的钝刀,他恍惚又看到了方才在路边向这栋房子张望到的画面,邓布利多家的两兄弟坐在餐桌旁,他们中间坐着一个女孩,馨黄的灯光围拢着他们,他们在笑,笑声飘散入雨夜。

  

  然后那女孩的面孔变了,她变得更年幼更娇小,红发打着卷束成两股,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个尖尖的牙齿。

  

  再然后她跌倒在地脸色青白,无神的、散焦的瞳孔向上望着自己。

  

  盖勒特又退了一步,他痛得太厉害,像是骨缝间都倒满了铁水,这痛苦并不寻常却极其凶悍,像是瞬间将他带回了某段朝不保夕黑暗无边的绝境里。他哆嗦着想要蹲下,却忘了自己站在屋顶,而这公寓的屋顶是倾斜的,他本就踩着边缘,一低头失去平衡,向着路面直直倒栽下去。

  

  那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攥着双手从云端扔进地狱,高贵的骨头都摔成了烂泥。

  

  阿不思只听到那根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沉重手杖骨碌碌滚过瓦片,他一回头便看到金发男人如被猎枪击中的大鸟般跌落下去,他一颗心骤然停跳,惊慌失措地跨出来朝下张望,只见那人姿态怪异地趴在花圃里,帽子风衣掉落一旁,露出一颗沾满雨水的、丑陋光裸的后脑勺。

  

  ——tbc


做错事就要挨打。——著名教育家: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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